时间:2023/2/21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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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代唐蕃之间发生在在川西北地区的征战是很激烈的,天宝年间朝廷为了加强这一地区的控制和管理,一度设置了保宁都护府,关于它的情况,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研究员郭声波在其《唐弱水西山羁縻州及保宁都护府考》中有了详细的考证,得出的结论也被广泛采信,但细究其中的内容,确有很多疑问,在此分析如下。

一、保宁都护府的管辖范围

关于保宁都护府的管辖范围,其文章中讲到:“保宁都护府直接管辖的下属机构主要是五所军镇,即杨谭《兵部奏剑南节度破西山贼露布》提到的万安、柔远、明威、平戎及保宁都护卫等五城……保宁都护府既置于“弱水西山八国”地区的腹心地带索磨川,而“弱水西山八国”又已置于唐朝疆域之内,理应由某一沿边都督府或都护府管辖,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认为它们就是保宁都护府管内的羁縻属国呢?”

文章认为在天宝年间,保宁都护府管辖范围为西山八国和五城,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。

首先,他认为的“弱水西山八国”是一个地区,明显有误,其实西山为西山,八国为八国,分别是两个不同的地区。西山处在今黑水河、杂谷脑河和岷江的三角地带,为今天的茂县、黑水县、理县和汶川县的一部分,当时所辖基本州为翼州、静州、柘州、悉州、当州、茂州、维州,奉州,这八州属于剑南道设置的正州。而八国在今金川河、小金川河、抚边河和梭磨河流域,八国分别为哥邻国、白狗国、逋租国、南水国、弱水国王、悉董国、清远国、咄霸国,分别由“两面羌”的部落组成,它们在两百多年的历史中,时而役属吐蕃,时而请入唐朝。西山和八国的性质完全不同。详细论证见论对唐代“西山八国”认识的误区一文。

一个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出土的《郭虚己墓志铭》,文中显示郭虚己在天宝八年率领剑南军“破其摩弥、咄霸等八国卌余城,置金川都护府以镇之”。明确在平定了八国之后,朝廷在八国之地设置金川都护府以镇之,也就是说这八国由金川都护府管理,并非保宁都护府管辖。

也可从露布中看出,五城防御战中有“摄保宁都护折冲马仙童”,而八国支援的队伍中也有“并拜都护府武士健儿一千馀众”,显然是两个都护府。前者为保宁都护府,后者就是金川都护府。

因此,八国和西山都不属于保宁都护府的管辖。从目前资料看,保宁都护府其管辖范围为五城,地域大致在在今梭磨河地区。可能是郭先生的文章发表于年,他当时没有看到《郭虚己墓志铭》这一考古资料,所以得出了错误结论。

西山、八国和保宁都护府的位置

二、八国的地理范围

文章对八国的地域范是这么讲的:“哥邻国(系钵南与西迁葛延羌合并)在今马尔康县南部,白狗国(系西迁白狗羌)在马尔康县北部,逋租国(系千碉与特浪、敛才、大左封诸羌合并)在今小金县境,南水国(系那鄂羌)在今班玛县境,弱水国在今金川县北部及壤塘县南部,悉董国(系渠步羌)在今壤塘县北部,清远国(系迷桑羌)在今阿坝县西部,咄霸国(系舂桑羌)在今红原县西南部及阿坝县南部。东女、弱水二国大部分境土在弱水南”。认为八国的地域为今天的阿坝、甘孜和青海的广大地区。

八国的区域

其实是个误会,他主要论点是基于两唐书对在隋朝东女国地理的描写,包括对“弱水”的考证。把东女国和八国联系起来,认为八国的地域就在隋朝东女国的广袤之地,其实不然。两唐书说对八国的情况说得很清楚明确,《旧唐书》:“其种散居西山、弱水,虽自谓王,盖小小部落耳”;《新唐书》:“其部落,大者不过三二千户,各置县令十数人理之”说明唐代这八国是由很小的部落组成,地域限于今金川河、小金川河、抚边河和梭磨河流域,这也可从天宝十二年的战事中得到印证,详见后。

三、保宁都护府的设置

郭先生对保宁都护府的位置的判断主要来源于《鲜于公神道碑》,由于受其误导,不仅对西山和八国的地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,甚至影响到对保宁都护府地理位置的判断。那就好好分析一下这段史料。

《鲜于公神道碑》:“六载拜监察御史。公(郭虚己)诛羌豪董哥罗等数十人,以靖八州之地。郭公将图弱水西之八国,奏公入觐,玄宗骇异之,即日拜尚书屯田员外郎兼侍御史、蜀郡司马、剑南行军司马。既略三河,收其八国,长驱至故洪州,与哥舒翰陇右官军相遇於横岭,鸣鼓而还。及郭公云亡,恸哭之曰:‘公亡矣,吾无为为善乎?’初,郭公对扬天休,每荐公有文武之材,堪方面之寄,至是遂拜公为蜀郡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中丞持节充剑南节度副大使,公当大任,既竭丹诚,射讨吐蕃摩弥城拔之,改洪州为保宁都护府,堑弱水为蕃汉之界,收户数十万,辟土千馀里。”

把《鲜于公神道碑》发生的事件排个时间顺序。郭虚己在天宝六年,首先安定八州之地;然后上书玄宗,准备平定八国;平定八国;长驱至故洪州,与哥舒翰陇右官军相遇於横岭,鸣鼓而还;郭虚己亡;鲜于仲通升任,射讨吐蕃摩弥城拔之;最后设置保宁都护府。

而根据剑南节度孔目官征仕郎行太仆寺典厩署丞张庭询检校;朝议郎行殿中侍御史颜真卿撰并书的《郭虚己墓志铭》所记录的情况,有所差异。

《郭虚己墓志铭》:“(天宝五载后)有羌豪董哥罗者,屡怀翻覆,公奏诛之,而西山底定,特加银青光禄大夫、工部尚书。七载,又破千碉城,擒其宰相。八载三月,破其摩弥、咄霸等八国卌余城,置金川都护府以镇之。深涉贼庭,蒙犯冷瘴,夏六月舆归蜀郡,旬有五日而薨。”

此条史料有年月日,完全按照时间顺序叙述,而剑南节度孔目官是专门做掌呈覆纠正本案文书之事的官职,可见其严谨。从这条史料我们可以看出,郭虚己天宝五年后平定西山(八州之地);七年破千碉城;八年三月破其摩弥、咄霸等八国卌余城,并设置金川都护府;八年六月郭虚己“蒙犯冷瘴”生病回到成都;郭虚己于天宝八年六月十五日病故。

对照两个史料的时间顺序,八年三月破其摩弥城的事情,而在《鲜于公神道碑》里说成是在八年六月十五日郭虚己亡之后。可以看出《鲜于公神道碑》编写者在时间顺序上是混乱的。天宝七年破千碉城,而碉楼这一建筑方式主要存在于今嘉绒藏族地区,而阿坝以北至青海的高原上是没有这种建筑方式的,可见天宝七年到天宝八年三月,郭虚己一直在八国之地,没有去过青海与哥舒翰陇右官军相遇於横岭。

“及郭公云亡,恸哭之曰:公亡矣,吾无为为善乎?”从鲜于仲通这句话的语气可以看出,郭虚己病故时,鲜于仲通肯定不在成都,还在外面征战,也就是前往青海完成“长驱至故洪州,与哥舒翰陇右官军相遇於横岭,鸣鼓而还”和设置保宁都护府的任务。这可从下面史料来证明。

《旧唐书》玄宗下“(天宝八年)六月,大同殿又产玉芝一茎。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攻吐蕃石堡城,拔之。闰月己丑,改石堡城为神武军。剑南索磨川新置都护府,宜以保宁为名”。

石堡城为今青海湟源县西南哈喇库图城附近的石城山。证明天宝八年的六月,哥舒翰陇右官军确实在青海的石城山和吐蕃作战,说明剑南军此时和他们相遇,鸣鼓而还。闰六月在索磨川设置保宁都护府。

搞清楚了这些情况,综合这两则史料就可以判断出,天宝六年郭虚己的剑南军分路进军,一路进攻八国,天宝八年三月完成任务,在八国之地设置金川都护府。另一路由鲜于仲通率领向青海方向进兵,鸣鼓而还,八年闰六月设置了保宁都护府。

从时间上看,郭虚己平定八国,剑南军回到成都后,不可能再行向青海进军。由于郭虚己六月才回成都,没有足够的时间,加上路程遥远(从成都到石城山约多里),不仅要作战,还需要做好后勤保障,到闰六月,这么短时间是不可能完成长驱青海,与哥舒翰陇右官军相遇於横岭,并设置保宁都护府的。剑南军一定是分兵作战,一路由郭虚己率领,完成向西北平定八国并设立金川都护府,另一路由鲜于仲通率领,向北完成奔袭青海作战并设立保宁都护府。

郭先生将两条战线的作战,认为以条线的连续作战,也是造成八国范围在西北以远的错误结论的原因之一。

四、天宝十二年保宁都护府保卫战

《全唐书》有一则杨谭《兵部奏剑南节度破西山贼露布》,该露布详细介绍了天宝十二年发生在保宁都护府的一场大战,对我们了解保宁都护府的情况大有益处。

1、战事的发动者

露布开头就讲到:“伏以南蛮乱德,恃险偷生,吐蕃举国兴兵,资其叛逆。顷者西山战士及八国子弟,因其窘逼,遂欲凭陵,敢怀犹斗之心,来犯必诛之令”说明战事的起因是南蛮,当时的南诏自永隆元年之后已经降服于吐蕃,那出兵区域在哪?又由哪些组成呢?

露布提到“以正月五日,率故洪、腊城、裹囊邛三节度兵马八万馀人,分为六道,攻围万安,柔远、明威、平戎及保宁都护卫等五城”说明了起兵地区为三节度所在地区。裹囊邛位于今冕宁县西南。那故洪和腊城在什么位置呢?我们可以从其他的史料中找到答案。

《旧唐书》南蛮传(贞元15年):“又闻唐兵三万入南诏,乃大惧,兵戍纳川(实为纳州,四川叙永县西南)、故洪、诺济(木里)、腊(腊城)、聿赍(云南省德钦县境)五城,欲悉师出西山、剑山,收巂州以绝南诏。”

此时的南诏已经和唐朝结盟,公同抗击吐蕃,韦皋派了三万多唐军到南诏协助抵御吐蕃,此条史料说明这五城应当位于位于南诏方向的吐蕃城。

《新唐书》“又明年(大历十一年),崔宁破虏故洪节度、氐、蛮、党项等兵,斩首万级,禽酋领千人,牛羊廪铠甚众,献之朝。吐蕃不得志,入掠黎、雅,于是剑南兵合南诏与战”

说明故洪节度又是在南诏地区抵抗唐军和南诏军的联合作战。

综合这三条信息,可以判断故洪、腊城都和南诏地区的城紧密相连,因此,露布提到的这次战事的发兵者故洪、腊城、裹囊邛三节度均在南诏国方向,也就是在四川凉山州的西部和云南的部分地区,而不是西北青海方向。

2、进攻的线路

有了出兵地,就能明白其进攻方向。露布说除了五城守御将士之外,还顷西山战士及八国子弟支援。从时间上看,首先接战的是万安,柔远、明威三城的守军,为正月五日开始;其次为八国子弟,为正月十五日至十七日;再其次是西山八州的官兵从十八日开始。从地理位置看,吐蕃军进攻线路是先从凉山州向北到达甘孜州的道孚和炉霍,然后进入杜柯河和大金川河流域,再由西向东进攻,并没有经过八国和西山所在地区。从八国和西山的地理位置看,八国在西,西山在东,也符合八国和西山先后接战的情况。保宁都护府置索磨川,索磨川即今天的梭磨河,说明保宁都护府在今天的梭磨河谷,这一地区正好位于西山和八国的北部,因此可以判断当年是沿着梭磨河谷,由西向东进攻。

那问题来了,而根据前面郭声波关于八国所处地域的描述以及上图所示,如果其观点成立的话,吐蕃军的进攻无论如何都要经过八国之地,首先就会遇到八国的战士的抵抗,难道他们是空降到梭磨河,越过八国之地的,直接进攻五城的?显然逻辑上说不通,也进一步说明郭先生其关于八国地域的结论有误。八国地理位置约在今大金川及以东的小金川河、抚边河和梭磨河流域,也就是今小金、丹巴、金川和马尔康县境内。

如果杨谭撰写露布的逻辑是正常的话,那南诏进攻的顺序依次从西向东,分别进攻万安,柔远、明威、平戎、保宁都护卫等五城。事实上也是这样。这也从乾元三年剑南节度使高适上《论西山三城置戍疏》一文中得到证明,他说:“今所界吐蕃城堡而疲于蜀人,不过平戎以西数城矣。不过平戎以西数城矣。邈在穷山之巅,垂于险绝之末,运粮于束马之路,坐甲于无人之乡。”也就是平戎城以西的几个小城大致不出万安、柔远、明威三城,证明杨谭表述的顺序是正常的。如果保宁都护府在平戎城之西,如此重要之地,岂有罢戍之理呢。保宁都护府应当在平戎城之后,距敌最远,才合情理。

五、保宁都护府的位置

史料对保宁都护府位置表述有两条,一条是《旧唐书》:“剑南索磨川新置都护府,宜以保宁为名”,一条是《鲜于公神道碑》:“改洪州为保宁都护府”。可以确定保宁都护府一定在梭磨河流域。剩下的问题是如何确定“洪州”。

《鲜于公神道碑》提到的“故洪州”,是鲜于仲通远道青海经过的地方,据《寰宇记》“恭州,北至故洪州三百七十里”,恭州在黑水县沙石坝乡,向北三百七十里,此距离无论如何都大大超越了梭磨河流域,因此“故洪州”本不在本文考证的范围。

但郭声波认为这个“故洪州”,也是显庆元年以内附钵南羌伏浪恐部落所置之羁縻“拱州”,治今四川马尔康县,洪州,两《唐志》及《寰宇记》作“拱州”,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作“栱州”。并认为“既然“拱州”、“栱州”、“洪州”都在区区一梭磨河谷之中,并认为它们应是同一州名的不同写法。其中“洪州”一名出现频率较高一些,如保宁都护府有“故洪城”,后来吐蕃有“故洪节度”,所以他以为“拱”、“栱”应为“洪”字之误。最终认为保宁都护府在马尔康城西5公里俄尔雅村。

这论点真的很牵强。首先,鲜于仲通远征青海是事实,在索磨川建保宁都护府也是事实。那从杂谷脑河和黑水河翻过雪山到达梭磨河,再从此到青海,自古就有大道通行,而且此大道是吐蕃南下南诏的重要要道,几千年一直在通行。这条的大道的线路为从梭磨河的马塘出发,经上中下壤口、安曲、阿依纳山、热柯、墨颡(中阿坝)、扎格山、白衣寺、贡玛颡,进入青海,一路向北,岂有折返到马尔康之理。

其次,为了符合公里数,将从恭州向北到“故洪州”,认为“恭州北门后西北行,出今羊拱山口,然后顺梭磨河而下,南行又转西行三百七十里(约当今公里)至故洪州,正是今马尔康县城附近。因地形限制,全程绕了一个S形弯道,总体方向却是向西。”这又是一个误解,没有了解到当地的历史和古道的情况。在修通公路前,人们从恭州(黑水沙石乡干市坝村)到马尔康何须走雅克夏山垭口呢?已有捷径可以直接从恭州西南进入马河坝村,并翻越雪山,到达梭磨河谷地的康猫寺(详见寻找掩埋在历史长河中的安戎城一文),而且此路非常好走。史料有记载,现实有记录(见《红军长征日记》和《川西边事辑览》两文),郭先生的观点可谓南辕北辙,和史料“北至故洪州三百七十里”的表述相违背。

恭州周边的道路

再者,前文已经用证据证明,保宁都护府保卫战出兵的故洪节度(在故洪城),远在恭州一千多里的四川凉山和云南地区,将故洪城和北面的“故洪州”混为一谈,完全是想象。

如果细心研究杨谭的露布,就可发现天宝十二年的保卫战,所有的西山郡州都派兵参战,有临翼郡、静郡、蓬山郡、归城郡、江源郡、通化郡、维川郡、天保郡共八郡,而唯独没有恭州恭化郡。恭州是开元二十六年从静州析出,专为夺取平戎城而设。比它成立更晚的天保郡都出现在名单中。从地理位置看,恭州恭化郡紧靠梭磨河流域,距离主战场是最近的一个州,这难道不奇怪吗。按道理遇到这么大的战斗,都应该出兵。

恭州恭化郡应当出兵而露布没体现出来,只能说明恭州所处地区已处在战斗当中,其地位和名字已被其他行政机构取代,而这个行政机构应该也只能是保宁都护府了,否则无法解释露布不提及恭州的的事实。那就说明《鲜于公神道碑》提到的“洪州”应为恭州的误写,即应该是“改恭州为保宁都护府”,并移置于索磨川,做这样的判断实为合理。

依据前面保宁都护府保卫战的分析,保宁都护府在平绒城最远端,确定了平绒城的位置,自然就知道保宁都护府的位置了。平绒城是开元二十八年,由安戎城改名而来。位于今天的红原县刷经寺南(详见《寻找泯灭于历史长河中的安戎城》一文)。那保宁都护府当在其北部。而据露布“领八郡骁勇,并蕃汉武士等七千人,自蓬娑路取牙山”的出兵方向,牙山为今雅克夏山垭口方向,出垭口就是壤口村,因此,可以认为保宁都护府应设置于红原县刷经寺到壤口村之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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